|
从2001年至今，张铁牛可谓是一路走来一路打假，令一些商家害怕不已，从打击假冒伪劣产品、虚假广告、乱收费到举报一些行政部门行政缺位、渎职和开具不规范行政公文案等，张铁牛经历了数不胜数的维权官司。
□早报记者 蒙少祥 文/图 人如其名，37岁的张铁牛来自内蒙古大草原，在部队服役过的他长得高高大大的，有着“铁牛”般的身材。生活中的张铁牛一直忙个不停，不是在工商局投诉，就是在法院起诉商家违规做法，再有就是扫街看看哪个商家有问题，然后立马出手。 “我最反感别人叫我什么‘职业打假人’，因为根本就没有哪个政府部门给我颁发这个职业证书嘛，哪谈得上什么职业不职业的呢……”虽然自己的生活与工作都与打假维权有关，但张铁牛不乐意别人给他扣上“职业”的帽子。 “半年时间以来，为了打假维权，我已经到法院起诉了20多次，大卖场、行政机关等都有……”张铁牛告诉记者说。 张铁牛执着的打假维权做法，许多人无法理解，认为他就是钻牛角尖为索赔赚钱，张铁牛可不是这么看。有一次，张铁牛在某大超市买了一条包装好的冰冻海鱼，包装上写着“净重450克”。张铁牛认为净重有问题，就把包装盒撕开，发现鱼肚子还有几个冰块，扣除包装盒与冰块，整条海鱼一秤不到200克。张铁牛去找超市理论，超市自知理亏，想赔张铁牛1000元以“私了”。但张铁牛就是不要这个“私了”钱，他叫来工商局，要求超市把这个海鱼下架，以免坑害更多的消费者。 这些年的打假维权经历，令张铁牛感慨很多。他说，中国消费者的忍耐力太强了，碰到合法权利遭受侵犯往往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忍再忍，从而令不法商家得寸进尺。而他自己所做的打假维权，本该是政府相关部门去做的本职工作，自己是越俎代庖了。 不知不觉走上打假维权之路 2002年元月23日，这个日期对张铁牛而言是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即使在8年后的今天，张铁牛还是非常清楚地记住这个日期，他在这一天收到了一张特殊的贺卡，是由厦门市政府办公厅邮寄来的。 这是一张什么样的贺卡呢？ 2001年2月，张铁牛看到厦门街头满是一些垃圾小广告，既影响市容市貌，又会让许多不明真相的市民上当受骗。张铁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为此，他给厦门市相关领导写了一封信件，信件内容是如何治理厦门“城市牛皮癣”的建议。 张铁牛的信件发出去不久，马上就有了反应。在当年的2月底，厦门市政府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城市牛皮癣”整治工作，表示要严厉打击厦门街头存在的“城市牛皮癣”。言出必行，厦门首批37个违章小广告上的电话与呼机号码被停止使用。 厦门治理“城市牛皮癣”行动，得到了不少中央新闻媒体的广泛关注。因为“三乱”小广告是许多城市的顽疾，厦门的做法为其他城市提供了一种新思路。 正是出于感谢张铁牛治理“城市牛皮癣”的努力，厦门市政府给他寄来了一封表扬贺卡，贺卡上写着：“尊敬的张铁牛先生：感谢你为厦门市的经济建设和繁荣做出的贡献，希望你再接再厉……” 回首往事，张铁牛说就是到今天，厦门市政府这一张贺卡还在鼓舞着他。作为一名市民，张铁牛认为自己有责任维护厦门的稳定繁荣。这些年来，只要是看到和了解到违法、违规的现象和事情，张铁牛一定会向有关行政部门举报反映，并要求各个行政部门积极作为，解决问题。 就这样，张铁牛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一条艰辛的维权之路。 法院门口亲历黑手威胁 对于工商局12315投诉台工作人员来说，张铁牛算是他们的常客了。近日，张铁牛又提着自己在某大型超市购买的两双皮鞋以及一大袋进口食品，来到厦门市思明区工商局进行投诉。 提着两大袋货物，张铁牛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思明工商局12315投诉台的办公室。面对12315投诉台的工作人员，张铁牛有理有据地指出其所购买产品存在的问题，甚至把这些产品所触犯的法律法规条文用U盘拷贝好了，让工作人员拿去参考。 记者发现，这些法规的条文就连12315投诉台工作人员都不清楚，张铁牛打假维权的专业水准可见一斑。而这样的专业水准来自长期的打假维权经历。 在打假维权过程中，张铁牛经历了常人所无法体会的困惑、压力，比如被一些不法商家雇人跟踪、恐吓。但是，张铁牛就像一头倔强的“铁牛”，一路坚持走下来。 作为原告，张铁牛于2008年11月与作为被告的厦门某大卖场对簿公堂。法院庭审结束后，张铁牛与朋友准备离开，突然发现被告代理人与另外几个人对着张铁牛指指点点，然后被告代理人留下其他几个人自行坐车离开。 看到这种情况，张铁牛担心危及人身安全，于是阻止其他朋友往法院大门口行走，并举起摄像机取证。此时，张铁牛与朋友邀请法院的法官出来一起查看，那些人马上将车开出法院大门外，并在门外停车继续守候。 此时此刻的张铁牛非常震惊，感觉这样的场景就像是拍电影一般。为此，张铁牛拨打了110报警，警察很快出现在法院大门口，此时那辆轿车已踪迹全无。 张铁牛与朋友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铁牛表示，实事求是地讲，打假维权这个行业存在着相当大的风险，有些商家因为被投诉而恼羞成怒，于是就雇佣打手来威胁。职业打假人首先要具备良好的心理素质，面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要沉着，同时要具备一定的法律知识、辨别真伪和细致调查的能力，这样你才有把握找出产品的不足和缺陷，更有效地打败对手。 因共同经历走到一起的打假群 由于共同的经历与目标，许多职业打假人走到了一起。同时，为了更好地开展打假维权工作，他们开设QQ群作为日常交流的沟通平台。通过QQ群这一平台，他们互相学习、互相提携，倾诉彼此遇到的问题与难题。 林雷是厦门一名维权斗士，他从事消费者维权和公益诉讼已经有15年的历史了。作为福建省第一个向消毒餐具收费行为说“不”的人，林雷在2008年10月一纸诉状把5家餐馆告上法庭并最终胜诉。他也因此成为厦门家喻户晓的“维权勇士”。这个引起相当反响的消毒餐具的诉讼令林雷引以为傲，不仅国务院法制办转摘了该案件的胜诉报道，而且在海南、陕西等地都已明令禁止收取消毒餐具的费用，尽管厦门没有明令禁止，但如果消费者在用餐后要求商家将消毒餐具费退还，商家也会照办。 林雷说，他所做的维权尽管有时候会面对败诉、无疾而终等挫折，但他不曾气馁，他在乎的并不是结果，而是过程，只是希望借此引起消费者的注意，增强他们的维权意识，懂得站出来捍卫自己的利益，同时也为下一次的维权打基础，吸取经验。 而张铁牛则把培养职业打假人作为自己的一个人生目标。为此，他还准备在厦门开办维权打假学习班，让市民能够更加理性对待维权和打假。 职业打假人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人们对于他们的评价有时候是截然相反的，有人说他们是消费市场环境的“清道夫”，有人说他们是消费者的守护神、社会进步的推动者，也有人说他们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沽名钓誉、以恶制恶……一句话，在消费者的眼里，他们是“英雄”，但一些商家视他们为“刁民”。 □早报记者 蒙少祥 职业打假随“造假”的兴衰而兴衰 存在即合理。每一个行业的诞生都有其道理，职业打假人同样如此。 从看病、教育、住房等大项消费到电信、手机、食品等日常消费，消费者都有面临遭受侵权的可能，越来越多的霸王条款和越来越难的维权过程让人更心烦，甚至很多人因为忍受不了这个折磨过程的时间成本和与商家斗法的弱势而放弃，商家的强势和消费者的弱势非常明显。再加上有法不依、执法不严等原因，这些都是职业打假人生存的先决条件。作为职业打假者，他们的主观目的就是争取公平、公正的市场消费环境和人文环境，同时还能通过合法的方式挣一些钱。 张铁牛认为，职业打假人是在不合理的消费环境中形成的产物，正是那些有问题的产品让他们看到了商机，打假人与虚假伪劣产品“相生相克”。害虫多了，啄木鸟就多，同理，害虫少了，啄木鸟的数量也会减少，这是一种自然生态平衡，也是一种市场规则。正是基于这个规则，职业打假人才可以作为一个行业存在。 来自泉州南安的职业打假人黄志宏也坦言，职业打假人是社会怪胎，首先是社会出现了大量“假货”这种不正常现象，“打假”只是随之应运而生的产物而已。这个行业将随“造假”的兴衰而兴衰。 对于虚假产品、广告而言，法律本身并没有空白，但是法律的执行方面有时会存在漏洞，正是这样的漏洞给了职业打假人一个赚钱的机会。试想想，如果行政主管部门能认真地执行法律的规定，那么，职业打假人这样的行当也就没有生存空间了。 打假维权有时感觉很孤独无助 “维权，有时感觉很孤独；坚持，有时感觉很痛苦；等待，有时感觉很漫长；结果，有时感觉很无奈。”这是一名打假维权人士在经历一场跨国维权官司后总结的四句话。 因为许多商家都有被职业打假人投诉、起诉的经历，他们自然而然地把他们视为“眼中钉”，对他们更是咬牙切齿。据说，一家曾经被他们起诉过的大型超市甚至将他们的名字列入了黑名单，不准他们踏入超市半步。有一次，职业打假人黄志宏到一家超市“闲逛”时被发现，包括店长助理在内的5个主管立即将他团团围住。 厦门“公益维权勇士”林雷先生表示，对于打假维权，许多人欢呼，但并不认同。搞维权要投入很多时间、财力、物力，而结果总不是那么美妙，如果官司赢了，人家就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而如果官司输了，人家又会说你这是没事找事干。消费者是有一定的权益，但是如果你被侵权了，却不去争取维护自己的权益，这只能说是自己的问题，所谓的消费者权益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作为一名普通的消费者，真正要去打假维权实在是太难了。首先，消费者并非法律专业人士，对于许多消费权益的法律法规不甚了解，即使遭受侵害也不知，也不具备法庭上的辩论技巧，只能是临阵磨枪；其次，维权需要消费者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与宝贵的时间，而且不一定能胜利，这是一般人所难以承担的；再次，消费者有时还会遭遇经营者的威胁恐吓，许多人只好打退堂鼓了；最后，一些行政部门的管理缺位、缺失也是导致消费者财产遭受损失的原因之一。比如武汉的“告状专业户”黄志宏就遇到这样一种“怪象”——商家可以赔钱给他，但法官不能判他赢官司，因为不希望形成典型判例而造成影响。 其实，真正的打假主力军应该是行政机关工作人员，而不是所谓的职业打假人，他们只能是“线人”，因为消费纠纷的调查权和处理权应该都属于行政主管部门。但是，张铁牛称在与行政部门接触和沟通的过程中，他发现行政主管部门的推诿现象比较普遍，有些人表面上是热情接待，但暗地里拖延办理。这是令职业打假维权人士非常困惑的一个方面。 职业习惯是走到哪打假维权到哪 走到哪里，打假维权就到哪里，这是职业打假人的习惯性做法。“我们是市场经济的啄木鸟，啄木鸟越多，害虫就会越少。”许多职业打假人这么说。 无论职业打假人的动机如何，一个个鲜活的案例却潜移默化地促成了中国消费者的维权意识，改变着消费市场格局，同时对我国产品质量、消费领域的立法、执法也起到了弥足珍贵的完善作用。 2004年，黄志宏拿着在福建办理的一张银行储蓄卡，到武汉一家银行营业部办理异地存款业务，当时黄志宏存了10元钱，银行收取了1元钱的手续费，之后，黄志宏以违规收费为由，将这家银行告上法庭。黄志宏认为，银行对异地存取款收费是收取1%的手续费，那么按照这个手续费标准，黄志宏异地存款10元钱，只应该收取0.1元，剩下的0.9元应该退还给他，但是银行方面称，不足1元的按1元钱收取是银行业的惯例，银行方面没有违规收费。 最后，黄志宏通过法院一审、二审，要回了那九毛钱。而这个官司打了七八个月，也就是说，打了七八个月的官司就为了要回0.9元。黄志宏对此表示，他就是要通过这样的官司告诉一些企业，即使是像银行这样的大企业，作为一名普通的消费者也有权说不，也不是每一次大企业才享有最终解释权的。 林雷也表示，许多维权案件特别耗费时间、精力、金钱。但他还是坚持了下来，只因为他心里装的是责任。他做的并不是个人的事，而是社会的事，是要让大家都来关注自己的消费权益，有人说他是让社会不和谐，专挑刺，可他不这么觉得，他只是要各方共同来关注问题，解决问题，以促进社会更和谐。 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正是因为有假，职业打假人才有存活的空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人对于市场的净化确实起到了积极作用。 有人专职打假维权索赔月入十万元 职业打假人知假买假，因此，许多人认为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消费者，他们所谓的“打假”好像是一种敲诈勒索行为。 对此，职业打假人认为，他们并不是通过抓住商家的把柄去敲诈商家，而是通过合法途径投诉，按照合法的程序进行索赔，根本不存在违法行为。 职业打假人之所以能挣到钱，主要是依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关于消费者享有依法获得赔偿的权利，同时结合维权当地的一些法律法规。比如根据《食品安全法》的规定，企业所生产的产品造成消费者人身、财产或者其他损害的，依法承担赔偿责任。生产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或者销售明知是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消费者除要求赔偿损失外，还可以向生产者或销售者要求支付价款十倍的赔偿金。 在《食品安全法》颁布以前，对于包括食品在内的假冒伪劣产品，消费者只能依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规定，向商家主张双倍赔偿。前些年，王海正是利用“双倍赔偿”的利剑纵横天下的。 职业打假人黄志宏介绍说，他从来不避讳说，打假就是为了挣钱，他通过打假索赔一个月最多的时候能够收入上十万元。他主要是通过合法的途径向那些违规的公司企业进行索赔，这些收入也不用缴纳个人所得税。 也不是每一个打假人都有这么好的收成。张铁牛称自己在打假维权方面还处于“投入”阶段，投入包括财力、人力、物力以及宝贵的时间，还没到收获季节，更不要谈什么高额回报了。倒是通过打假维权，他结识了各行各业的朋友，他们非常认可其打假维权的理念。这也算是一笔财富吧。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赚钱而打假维权。比如厦门“公益维权勇士”林雷，他说那个耗时长达两年的汽车尾气污染诉讼案件，总共花费一万多元，结果却不尽如人意，但他表示自己无怨无悔。因为这个官司，全国各省市都将它作为典型的“环境公益诉讼”。“搞公益维权不以输赢为最终目的，像汽车尾气污染诉讼案件虽败犹荣，因为它引起了全社会关注，引起了人们对周边生活状况的关注，带动了社会对环境问题的重视和改善，那就是我的目的。”林雷说。
| 
